2009年5月11日 星期一

紀念一棵已昇華的大樹--紙上風雲第一人高信疆遠行

人世間總有許多莫名其妙的巧合,我們不清楚神為何這樣安排,又是怎麼回事,就那麼擦身而過,留下淡淡卻深刻的記憶。

2009年5月10日,zuan寶跟我結束了主日,在伯大尼母子倆混了一會兒,zuan溜滑梯沒溜過癮,吵著要去溫州公園繼續玩,叫了一客so free的柴窯烤手工披薩,前一周來,開得正盛的台電招待所旁的加羅林魚木依然怒放著,黃白小花謝了一地,粉紅色如細絲般的雄蕊往上勾著,毎年四、五月,溫州街就在這棵據說全台北只有兩顆的大樹之一花蕊噴出之際,迎接春天,對我來說,無論是何種姿態的大樹,都叫我心曠神怡。
這是個悠閒的下午,眼睛盯著zuan寶,突然間,看到作家張大春戴著墨鏡、背著黃色帆布書包、一身黑色西裝走過,沒幾步路,後頭是他太太葉美瑤和兩個孩子也一身黑,因為知道高信彊先生家住羅斯福路巷子裡,我心底立刻有譜:「應當是高信疆先生的告別式」。
不過兩天前,聽說郝先生返台,因為高先生謝世了,有點唏噓;去年底,也是巧合,送zuan寶上學後,在捷運台電站碰到高太太-柯元馨柯姊,大概超過二十年沒見面,柯姊看我走過,我心想這人好面熟,沒想到竟是柯姊先認出我來,短短交會,聊到彼此都已經受洗了,我知道高先生罹癌的事,小心問起柯姊:「高先生也是基督徒嗎?」「男人都比較倔強,但士軒(高家長子,認識他那時才9歲,小三)會與我一起禱告。」柯姊說,「他前幾天才做化療出院。」又聊到我很晚才生了zuan寶,她弟弟也有一個6歲的女兒。就這樣短短一會,片刻交集,明白這位洗盡鉛華的佳人,正爲她的才子虔誠祈禱著。
我跟高先生就是幾度交會,遠遠看著他們夫妻。因為小時候父親都訂聯合報,等我十來歲知道高先生時,他已是把人間副刊辦得紅紅火火的「紙上風雲第一人」,彼時,他正卸下人間副刊主編職,要赴威斯康辛進修。只記得他總是出口成章,訪問他的人,幾乎只需把他的訪問稿整理出來,就可以上稿了;柯姊則是時報出版公司總經理,這對我們小朋友仰之彌高的文壇一號人物,總輕輕對我點個頭。轉眼間,我已中年,個頭嬌小的柯姊不再著華服,素淨的她卻仍守候著高先生。那段年少時的情感塵封後,爾後,我進入報社工作,呆了近十年。離開報社,有段時間,人常在北京,聽說高先生也離開香港明報人在北京,籌備一份新報紙,高先生仍喜歡五湖四海交朋友,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北京的友人都認識他,柯姊常飛來北京陪他。
遂又憶起高先生曾自創上秦公司,推出改革版象棋之際,當時高先生亟需要媒體報導,聽人說,高先生常跟當年他提拔的,那時已是各副刊主編的朋友相約,總是一等就是好幾個小時,我可以想見那俠情豪放的高先生會有多落寞了,人情之冷暖,唯有下臺後,方能見真情,這種冷暖在我中年以後,尤其能深刻體悟。
「在一個變動的時代中,你不屬於任何派別你就會很寂寞。」2004年高先生接受南方週報採訪自己如是說,我想他的寂寞應該是畢生的,雖然表面曾風光熱鬧過,做為一才具縱橫的大器之人,行事作風尤其大開大閤,奈何時代與社會已變化得非大度落拓就能生存,在功利化之後,大器瀟灑反倒變成不合時宜,那開啟昔時文壇枝繁葉茂的無私精神與才情,在副刊版面逐漸式微後,更只能成為一種過時的傳奇,惟識者徒傳頌,追懷其精神,卻無緣與會,只能怪自己開竅太晚,而此生卻難再碰到如此文采煥然與氣宇軒昂的大樹。二十幾年後,巧遇柯姊,至今不明白上帝是何用意?只能在高先生告別式這天,遙寄您。
然而您終究不至於像那加羅林魚木的花朵一樣,花開無聲,花謝亦寂然,當年的「人間副刊」紙上展仍會在新聞史上、編輯學上留下足印,那絕非人情冷暖所能埋沒的,更非功利社會所能抹煞的,您已爭了千秋,何需管朝夕?高先生,聽說您在辭世前兩個月受洗,願您在天家依然瀟灑,在神面前,大器不減!

2009年4月6日 星期一

哪些人最需要美學再教育?(上)

企業老闆、政府官員、中小學老師
請救救台灣的品味吧!

這幾年,台灣有不少機構或人投入提升生活品味與美學教育的工作,我個人覺得立意甚佳,也樂見其成,但台灣該接受美學教育的族群是哪些?不在於逛誠品那群人,不在於去誠品講堂、學學文創志業、敏隆講堂上課那群人,或是會去社區大學上課那群人,相對來說,這些人意識到品味與美學的重要性遠高於多數人的平均值,他們去上課絕對是好的,但這些人有閒有錢來上課,也許他們是工作需求,也許是個人需求,學了這些東西之後,可以用來改善個人的生活領域,但若要說到改善台灣的視覺、環境、集體品味,畢竟不是那麼直接,因為這些人多半沒有真正的決策權,決定台灣的樣貌並不直接掌握在他們手中。
台灣大多數握有絕對決策權的人,是不上課的,一來沒有空上課,二來根本不認為自己有上課必要,三來沒人敢或想到要為他們安排課程,當然上EMBA那種人脈與學歷的實質累積課程又另當別論。
每回一聽到有這類機構成立,個人就心裡竊喜,但最後總是失望的,因為最該上課的族群永遠不會被列為潛在學員,至於哪些人該被列入潛在招生對象呢?

一、台灣中、小企業老闆或大企業的部門專業經理人-
當然台灣有些人只用進口貨,但大多數人的日常生活用品都是以台灣生產(包括台灣品牌,在他國製造生產的)為主,柴米油鹽醬醋茶等,不管是在大賣場或便利商家貨雜貨店通路,你取得的日常用品多半台灣品牌,這些日用品的包裝會堆砌出我們生活週遭的視覺,也就是這些五顏六色的包裝讓我們的視覺麻木了,對顏色、形體、陳列、擺設完全不再敏感,也就沒有所謂的品味不品味了。
而掌握這些產品的包裝決策權在中小企業十之八九是老闆,大企業則是各部門的最高主管,這些人的共同特質,若是第一代中小企業主因為是自己創業,大概都很有打拚精神,非常努力也天縱英明;至於大企業的部門最高主管則不乏在校成績甚佳,名校畢業,或是很會做事,或是很懂得人際關係、進退有據。總之,這兩種人的優點甚多,但唯一的問題是,美學程度到底夠不夠?
台灣是一個講究官大學問大的地方,專業,尤其那種看不到、聞不到、說不出所以然的專業,很少會被尊重,美學素養正是這樣,其實它是講得出道理的,美學是有其絕對的精密計算語文法的。問題是要能溝通出所以然來,必須要雙方有共同的語彙,但美學這件事通常都是單方的,也就是有決策權的一方(相對強勢者)其實並不想也無暇了解美學語彙,很多時候是直觀的用自己的經驗判斷,而經驗往往會限制我們的判斷,也會限制別人的想像力與創意。這就是所謂大學高分錄取的學生出了社會,成了老闆或高階主管時,面對一些從小很有創意卻不太會讀書,最後低分錄取進入一些職校或吊車尾的美術科系畢業生,就成了掐死創意的殺手了。
這樣的人是最需要接受美學薰陶的在上位者。

二、政府官員及公務員-
因為民間的品味在一些中產專業人士的努力下,常常有許多令人驚豔的店家或民營空間出現在各個角落,反觀台灣公部門的建築、空間設計、陳設就知道他們有多迫切需要美學再教育了。
決定我們市容樣貌、掌握最大資源、最多預算的公部門,從路燈、交通號誌、花壇、安全島、垃圾桶、各種告示牌等,所有我們走在路上看得到的許許多多東西,在在體現了台灣是一個缺乏集體品味、精神錯亂的國度。
台北市要辦花博會,安全島上的花壇填進琳瑯滿目的植物,顏色從來就不是多就好,花卉更不是多樣就美,而是你要透過這些東西來呈現什麼樣的氛為?表現出台北市個什麼樣的都會?可惜,從這些已經花掉的公部門預算,我們讀不到這些訊息。
先不說大型公共建築的美醜與否,來看看垃圾桶與人行道燈這些小事,台北市的垃圾桶形式到底有多少種?(下回我們可以用照片來呈現)郝龍斌上任後,設置了圓桶瘦長型的垃圾桶,至今多數蓋子都被老百姓取下來,一來蓋子極小,二來會刮傷人,尤有甚者是,公用垃圾桶四周都是一袋袋垃圾,拍下來也算是世界奇觀。人行道燈更是樣式繁多,幸運的話,同一個轉角可以看到三種不同材質、形式並陳。
而台灣的騎樓永遠是高高低低,各色瓷磚、各種材質,當然少不了停得亂七八糟的摩托車,走在其中只能自求多福。我們的官員經常出國考察,新加坡更是台灣官員常常去取經的藍本,相較於台灣有變化豐富的天然地景地貌,物種之繁多,新加坡得人造許多景點,但在市容規劃上卻遠遠超越台灣,一看騎樓地磚就知道自己到了亞拉街,或牛車水,或小印度區,一目了然,更沒有高低不平。常被國人譏為單調乏味的新加坡尚且如此了,更不用比日本、歐美其他先進國家啦。
台灣的馬路也不知從何時開始,變得馬路比一樓高,雨下大一點,一樓難免淹水。馬路路面不斷用柏油補,愈補愈高,今天挖下水道,明天挖瓦斯管線,挖完了,留一個洞在那好幾天,過幾天另一個單位來補上一塊如狗皮膏藥的柏油,格幾天又有其他工程單位來挖,挖呀補呀,很快一條馬路就變成狗皮膏藥路了,看著這些新舊不一的狗皮膏藥,真叫人氣餒。
至於因為餐飲售價屢屢被詬病的桃園機場,且不提陳舊的第一航廈,第二航廈實在也高明不到哪去,就算不比氣派氣度,一進入這機場,對這國家的印象根本就是一片模糊,這國家的風土民情全然無法反映出來。
行李轉檯髒到完全沒人理,好好的行李箱透過那輸送带出來,立刻變舊了。行李推車故障的更不在少數。全世界都在進步,新興國家有錢了,開始投資在公共建設,而桃園機場還停留在蔣經國主政的十大建設時代裡。
決定台灣集體品味的公部門人員真的應該好好美學再教育。

2009年4月5日 星期日

創意製造機王偉忠--台灣最會販賣歡笑的人(下)

我們這代是拚一棟房子好像是我們的天職,新生代卻沒有這種觀念了。
所以北方有句很有趣的話:「窮漢養嬌子」,窮人一旦有錢就會一直呵護孩子。

問:你和許多年輕的同事工作,你怎麼看台灣和大陸年輕的一代?
答:做我們這行的,思想要非常浪漫,行為要非常自律,要有孩子般天真,要有軍人般的紀律,一手是想法,一手是執行,沒有執行東西是出不來的。現在年輕一代,他們也不夠浪漫,執行力也不夠,因為他們不虞匱乏。創作就是窮則變,變則通,所以他們可能小時候看多了,所以他們創作力低落,他們看什麼都不新鮮了。我們小時候到了台北,好像到了國外,看什麼都新鮮,就像在沙漠裡,只要有一點點養分,你就趕緊吸收,所以你看看這會現在成功的人幾乎很少家裡有錢的。
我們知道高中一畢業,上了大學一切都要靠自己了,我們這代是拚一棟房子好像是我們的天職,新生代卻沒有這種觀念了。所以北方有句很有趣的話:「窮漢養嬌子」,窮人一旦有錢就會一直呵護孩子。

我像匹常射錯人的人馬座,
卻又是個深諳人性的老靈魂

問:你這麼忙,你怎麼有時間深思?
答:一個人每天早上一起床想什麼,應該就是你的本質。我大概是從小起來就想今天要去哪玩,要找誰玩?現在我每天早上起來就想要做些什麼東西。有一次我們在香港聊天,有張清芳的老公宋學仁等,我說小孩一早起來想什麼,大概就決定你的一生,那是你的本性,他們就說宋學仁一早上起來就想說,我要賺多少錢?(哈哈哈)我是一個隨時在想事情的人,已經變成我血液中的一部分了。
我從小看「隱形人」、「神仙家庭」、「虎膽妙算」、「江湖奇俠」、「驛馬車」…,什麼「五燈獎」、「三朵花」呀(當場哼起三朵花的音樂來),是電視剛剛開花的時候,也是那時代最虛榮的行業,我小時候就對電視充滿幻想。高中翹課看到黃海星帶著外景隊在嘉義公園出外景,心裡想:「他媽的!有為者亦若是!」就想要做導播。我比較幸運的是我一直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所以你講電視人,我就是滿標準的樣子,我的個性德性一直是這樣。
問:感覺上,你好像什麼節目都玩過了,你未來最想做的是什麼?
答:我從來不計劃未來,我跟賴聲川在談一個四年級的故事,我想拍一齣台灣的阿甘正傳,我覺得四年級是很精采的一代,也想把眷村故事放進去,做個大舞台劇。我從來認為人到一個階段就沒有老師,你想怎麼變就怎麼變。但我想跟賴聲川合作,是想跟他學習,做點自己想做的事,像去年獲得奧斯卡終身成就獎、也在去年過世的美國導演勞勃阿特曼,我覺得自己跟他很像,他講了很多人生經歷,很感人。我一生是個多產的製作人,什麼都做。我一直在做新鮮事,我還想再做新鮮事,只要我體力跟腦力都夠,我就繼續做。

一本書有那麼一兩句話值得回味再三
讓你兩頰生香,最棒!
問:你可曾碰到創意枯竭時,或是覺得有壓力,如何紓解?
我當然會有壓力的時候,但我覺得愈老愈好。除了打高球,潛水潛了二十年,現在最長做的運動就是打球跟健身房,健身房我每天流汗,我覺得對我很有幫助。另外就是陪小孩,讓我重拾童心,也是很大的紓壓。
問:你如何保持對社會脈動的觀察與理解?
答:我的朋友很多其實都是圈外的,現在都跟小孩的同學家長交往,從這些各行各業的家長身上我可以看到社會的動態。而我也一直閱讀,我覺得讀到一本書,闔上本,有那麼一兩句話值得回味再三的,讓你兩頰生香,那是最棒的。
問:你會怎麼形容自己?
答:我是一個有軍人性格的人,只想做個表裡一致、自由自在的人,你看到我外表是怎樣的人,其實我內在也是那樣的人。像我通常會有強烈的正義感,卻缺乏判斷能力,這是標準人馬座的個性,常常射錯人,騎了馬就跑了。我是個老靈魂,一個對人性很了解的人,我骨子裡是有這些東西的,才能入木三分。(本文寫成於2007年4月)

創意製造機王偉忠--台灣最會販賣歡笑的人(中)

台灣的中產就是「革命沒有理,造反沒有種」的人,所以自古以來,革命都靠不了中產,可是工農兵革命的缺點就是會培養出另外一個混世魔王來!我為什麼老講說「不尚賢」,社會其實是不需要什麼聖賢的,你們訪問我們這種名人也是很危險的...


問:你父母給你什麼樣的影響?你又為何一直說自己反階級?
答:
我爸媽是眷村裡比較年輕輩的,我爸在村里當副村長、村長,紅白喜事都喜歡幫忙人家,他們比較自由,鼓勵講話,也比較幽默、比較好玩,我是快樂家庭長大的,很少老兵不打人的,我爸是不動武的,我家動武的是我媽,她負責刑部的,慈父嚴母。
我是嘉義建國二村長大的,唸空軍附小,學校分成忠孝仁三班,忠班是飛官的孩子,孝班是地勤軍官,仁班是士官兵的孩子,我是仁班。後來增加了一班愛班,就收村外的台灣小孩。我上國中時,就跟當地小孩混班。所以小時候就有明顯的階級制度,軍官家庭就會比孩子讀書好不好,像我們這種很窮的,所以沒什麼好比較,一個硯臺大家用,一個墨買了新的,回來只剩一半(哈哈)!但眷村小孩像我台語這樣不溜的還不多,所以語言很討厭,我從小就是頭頭,帶著囉囉都聽我講,所以強勢的人,有時候反而語言比較落後,可是「窮不過三代,富不過五輪」,基本上就是這樣。

一個社會各有崇拜對象,
就會幹起來

高中時候我編校刊,也做領袖,我被階級制所害,所以我一直抵抗階級,因此,不管是國民黨或民進黨執政,我對官,都會做節目去抵抗他們,我不認為世界上非要有什麼偉大的領袖,但應該要有偉大的人民。我記得小學時有個大官的孩子因為忠班念不下了,轉到我們班來,他老爸常常飛關島什麼的,給他帶了一件印地安式的鬚鬚裝,他坐在我前面,我就愈看愈刺眼,索性把他袖子上的鬚鬚給剪了(哈哈哈)!
所以我念省立嘉義高中編校刊、編壁報等,因為嘉中比較自由,我就比較有點自由主義,也有點左派,而我的本省朋友很多,所以我很反對「大外省主義」。跟家庭教育比較有關,我爸也是這樣。我家常常有台灣人來,我爸媽跟台灣人都相處得很好,我沒有省籍觀。
問:經過七、八○年代這些台灣最好的年代,眼看現在的台灣,會不會有點傷感,可是你們表現出來的反而是用幽默來表現?
答:我的方式一直不激烈,我滿反權威的,當然有一天我會變權威的(問:你現在已經是了!)你不要看我滿凶悍的,我自己認為我都聽得到我員工的聲音(問:可是我覺得他們都滿怕你的!)當然,打仗不能不聽領袖的,因為你必須做好事情,而我是第一個進戰場,也會最後一個離開戰場,我有點軍人個性。
我一直不是很「大外省主義」,所以我對很多事情(指政權轉移)的變化,一直不那麼在意,我不是那種非要誰怎樣,台灣的中產就是「革命沒有理,造反沒有種」的人,所以自古以來,革命都靠不了中產,可是工農兵革命的缺點就是會培養出另外一個混世魔王來!我為什麼老講說「不尚賢」,社會其實是不需要什麼聖賢的,你們訪問我們這種名人也是很危險的,一個是名人就訪問他,但他是名人就會有另外一群人討厭他,一個社會各有崇拜的對象,就會幹起來,像我什麼人都不崇拜,誰都很平等,但這是不太可能的,這社會要進步。

人民不能光有統獨,沒有褲子
我剛從北京回來,有些台商跟我談到說:「偉忠呀,你看台灣現在這麼弱,怎麼辦?」大陸上海、北京的確是人聲雜遢,經濟很活潑。
但是我講一個故事,上帝給兩群羊讓兩種動物管,一群是給兩隻獅子輪流管,一群是給一匹狼管。兩隻獅子是隨時可以換掉他們,狼卻是不能換的,可是獅子比較凶悍,狼比較不凶悍。換句話說,獅子那邊就是民主政治,狼就是極權,看你要做哪一邊的羊?
我還是希望有換獅子的機會。現在因為工作關係,我也常去大陸,大陸人現在固然比較好,但你看大陸是否有一個人笑得像王偉忠這麼大聲,這麼開懷大笑。我看到很冷清的桃園機場,當然會難過。我們也不能不去注意這問題,台灣本來是中華文化最薈萃的地方。我剛去大陸時,文革剛結束那批老三屆跟我年紀相仿,他懂得屁呀!我又懂得好幾種方言,跟他們一侃中華文化,全輸我!我們這一代四年級在大陸侃事情很厲害,真的擁有基礎。
我確實憂慮台灣,我從小就憂國憂民,不只是現在,否則我現在可以不做節目了。我算是從社會現象去反映做節目的人,不管是喜劇或是「住左、住右」這類中產的情境喜劇等,有時候你必須做一些跟社會脈動有關連的,才是好的製作人。
人民不能光有統獨,沒有褲子。我做媒體長大,我看過很多媒體人還保持自己的自由意志,既不偏左也不偏右,儘量讓自己不會極藍或極綠。我十九歲做電視,二十歲就紅了,我已經做了快三十年的傳播名人了,你三十年前看王偉忠是什麼鳥樣,我現在還是那個鳥樣,我稱之為鳥樣,我還真的沒有改過,但有些人在國民黨統治時,很貼國民黨,民進黨執政又貼近民進黨,長期都在政治導向上,我們在這行業裡,儘量要保持自己的中立。(本文寫成於2007年4月)

創意製造機王偉忠--台灣最會販賣歡笑的人(上)

一直自認很反權威的王偉忠,卻打從懂事以來,就是帶著一群都聽他話的囉囉,一路到高中、大學,到二十歲以「綜藝一百」短劇爆紅以來,近三十年來儼然成為台灣影藝圈的創意權威。他善用喜劇衝撞一些禁忌,以精準絕妙的用字,讓人笑到牙都歪了,淚水口水齊逬之餘,把小市民的悶煩躁怒好生宣洩出來。


王偉忠那溜到不行的普通話,忽兒變成四川話,忽兒是天津腔,忽兒又成了一ㄣˊ來一ㄣˊ去的東北腔,還真箇是老天爺賞飯吃,讓他來去各種腔調自如,更讓他在大陸與各省各路人馬侃起大山,無往不利。那大大咧咧、吊哩郎當的眷村小孩德性,活脫脫就是小時候混過兩下子的氣質,的確是有點他自己說的「鳥樣」。

但在那「媽的」國罵不絕於耳間,又很明白地知所進退,該有的禮貌誠意絕對有,嗅得出是「有規矩」的人家教出來的。果不其然,原來王偉忠家中有個專責「刑部」的嚴母,倒是父親是罕見的不動武老兵。

我怎麼會生出你這個混世魔王來!

在空軍開車的王偉忠父親,十九歲就魚目混珠胡扯自己是飛官,把到了十六歲的小姑娘;一九四九年,老北平時局開始亂時,小倆口來不及結婚,就在兩家長輩的首肯下,一起出去玩玩,「這一玩就四十幾年!這是我姥姥再見到我媽說的第一句話。」或許遺傳了老爸那騙哄的本事,王偉忠從小就很會「煽動」同儕,在眷村裡外搗蛋闖禍,也難怪刑罰再嚴的母親,常也被這么兒氣得自嘆說:「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混世魔王來!」

大學在電視台打工期間,更是「欺負」藝人郎祖筠的父親既是南京人又重聽,趁幫他管帳時,「海削」了兩學期學費,外加兩輛摩托車。

即便現在「貴」為貴族小學-私立復興小學家長會副會長,王偉忠的名字與崔湧、焦佑鈞、焦佑衡、方國強、江道生等人並列家長會名單,但同樣都是出身嘉義建國二村的校長李珀還是很緊張王偉忠上台致詞,深怕這年少時專肆偷摘李家芒果的混小子會公然出口成「髒」。

閃靈怪手
最善把坐冷灶的捏塑成大紅牌
一直自認很反權威的王偉忠,卻打從懂事以來,就是帶著一群都聽他話的囉囉,一路到高中、大學,到二十歲以「綜藝一百」短劇爆紅以來,近三十年來儼然成為台灣影藝圈的創意權威。他善用喜劇衝撞一些禁忌,以精準絕妙的用字,讓人笑到牙都歪了,淚水口水齊逬之餘,把小市民的悶煩躁怒好生宣洩出來。

而各家電視台想搞新節目,往往也找王偉忠,從各類型談話、綜藝節目,情境喜劇乃至於兒童節目,算算他手中就有十來個,一人個人帶了十幾個製作人,數十名同仁,搞了四家合資公司,建構了台灣演藝圈的創意大本營。在不同媒介轉換間,似乎搞什麼就像什麼,從來不曾難倒過王偉忠。

從眷村士官兵窮子弟,到如今的不虞匱乏,出入高爾夫球場、健身房這些有錢有閒人的場域,也在做了許多插科打諢的綜藝節目後,王偉忠應證嚴法師之請,正著手把兒童偶戲柯樂做成「漢語教學」的子曰村,正正經經地做些「傳世」之作,「總要給自己留點什麼東西」。

或許是來自基層,看遍了種種小人物,王偉忠還有一個本事,許多出道多年、有才華卻外貌不怎樣的藝人坐冷宮多年,一經王偉忠發掘,在他那閃靈怪手捏塑下,很快嘗到紅滋味,成為家喻戶曉的臉孔。

採訪這天,前一分鐘,王偉忠還熱絡招呼人欣賞他辦公室裡由楊興生畫的自家眷村油畫,一出辦公室,他頓時不理會旁人,表情極酷地專注看起晚報來。而他時常是前一秒鐘還肆無忌憚地開懷大笑,一瞬間卻收起笑臉,認真嚴肅起來,不自覺流露出天蠍座性格中最讓人難捉摸、不怒自威的部分。帶屬下時,既是溫暖的兄長,交辦事情時,又變臉成斯巴達部隊那叫人又敬又恨的軍頭,縱使年已半百,始終不改那帶頭混太保的眷村小夥子的鮮明面貌。以下為訪談紀要:

一個人的小時候根養你一輩子

問:你製作了非常多型態的節目,這些創意跟你的成長有什麼關聯?

答:我常說像我們這一代還滿幸運的,父母從大陸各地來湊在一個村子裡,南腔北調的,是個語言的大熔爐。像我到大陸說山東話、川話、天津話、東北話,上海話也會一點,大陸人根本搞不清我是哪省人。
所以我們雖然是一個小眷村,可是卻是一種大中國,人情事故懂得比較多,小時候喜歡搬個板凳,聽那些大人講些古話,講大陸各省的事、講講現在生活裡的事,一直愛聽。
我屋子裡有一幅楊興生畫的我成長的眷村,眷村裡一定有棵大榕樹,一定有巷口,這巷口就是小時候媽媽在那邊餵孩子,一個媽媽可以同時餵幾個孩子好幾口奶,誰有奶就吃誰的奶,爸爸下班就談點國家大事,談談戴笠到底死了沒,然後媽媽談小孩、標會,所以那個地方非常豐富,各種人都有,如果你真想把這些表達出來,又帶點天分,加上從小就在看人生大戲,題材自然豐富。
像我七歲時,碰上嘉義大地震,眷村垮了一半,我們擠到嘉義水上機場裡,搭通舖晚上睡覺互相取暖,自然就會有故事,要做藝術創作時,提供很好的養分。
一個人小時候其實根養你一輩子,那根在土裡,吸收什麼水、什麼養分,長得是直還是歪,長不長葉,春天開花還是秋天結果,全部看這根。那時候就是窮,窮時一碰上陽光就趕快取暖。
(本文寫成於2007年4月)

2009年3月22日 星期日

林夕的情慾色香味世界(4)

























攝影/J.F.Y


鑽研佛法

惟因貪美難守「色戒」

林夕還很佩服道家的無為反而有為的思想,隨時放房間裡面,隨時拿來看。但他對於老子被道教奉為「太上老君」卻深感可惜,「道家的哲學確實有益人的健康,一個人少慾,一定會長壽!卻被他們用來求長壽與煉丹,李耳在天之一定不得安寧!他本來就看透生死,卻被你們拿來求榮華富貴,根本違背他的精神!」
雖然鑽研佛法、深好「道德經」,也因生性平和,守得住「嗔戒」。但很清楚「擁有就是負擔」的林夕承認自己仍難守「色戒」,「我為了一個美字,傾家盪產,浮沉慾海!」此一堅持及於他對簡體字的看法:「我贊成簡體字,用簡體字寫書法有日本字的美感,別樹一格。片假名有草書的美感,而我最喜歡狂草的美感。那些專家一定不會亂發明文字,一定要堅持繁體字,根本是太固執!」

人們看他剃光頭髮,以為他修法後看破紅塵,其實,終究還是出於對美的執著-因為他的髮型設計師上北京開店,頭髮長到無法忍,自己一剪不成型,索性剃個精光!滿屋盡是價值不斐的設計師燈飾,他半嘲弄自己道:「你看我那麼多漂亮的燈,根本不是佛教!但你問問也信佛的王菲,買那麼多名牌幹嘛?」

他還打算自己設計家具,找深圳工廠做,開室內設計公司,盡情玩房子…,幾乎都與重視色貌有關。「信佛不能說自己有什麼修為,但起碼我找到一個方向,在我心底裡面最中意的價值觀還是『佛心在我』。我現在的修為離彼岸的明燈還差遠了!但畢竟我心裡有一個明燈,我現在在途中畢竟還有很多人性。」

至於錢財,林夕很了解:錢財到某一個數字就沒關係了!他自認作為一個不能排除慾望的追求者,做股票對他來說,不單是一個錢的問題,否則就不會有人關心匯價了!「投資其實比賭博更有意思,要用腦子分析跟非常廣泛地認識世界。」他歸結說,「股票其實也反映了一個經濟的現象,是認識整個世界整體運作的入門與媒介,也是一個遊戲。」(本文寫成於2007年12月)

林夕的情慾色香味世界(3)









攝影/J.F.Y

驚世筆觸」詞風

捕捉都會女性情感最細膩

談起投資的精準,幾乎讓人忘了林夕那兼具感性與社會觀察力十足的歌詞創作了。放眼這二十幾年來的中港台藝人,他寫詞給張國榮、劉德華、許志安、陳奕迅、陳小春、古巨基、王菲、鄭秀文、楊千樺、蕭雅軒等人,若沒有唱過林夕寫的詞,大概不能算紅過。林夕文學底子夠硬,歌詞不聱牙繞口、過度賣弄,情欲色香味卻躍然詞中,被評為除了黃霑之外,「兩岸三地填詞第一人」;詞風更被形容為「驚世筆觸」;從心動到心痛、從初戀到絕戀、從燦爛到墮落、從盛世到末世,盡在詞中,講到撩撥人心緒,林夕簡直是一隻翻雲覆雨手。

林夕的歌詞不時顯露出他對都會女性情感捕捉之細膩,更讓人驚歎他何以如此懂女人心?「我關注愛情的快樂,如果上完床後,我就巴不得她趕快走,不要過夜!但她卻不肯下床時,我就覺得很寂寞!因為你勉強跟一個人在一起,根本溝通不來,你就很寂寞。如果我孤身一人內心世界卻是自由的,那就不寂寞。」林夕坦承,他曾跟一些愛情成分較少、肉體關係較多的對象在一起,這種感受特別深,「對大多數男性來說,上了床以後,他滿足了肉體,他就滿足了,但女性必須還是要心靈的滿足。這些體驗,我想是個人較敏感的關係。」

林夕曾擔任過羅大佑「音樂工廠」的總經理,對企業裡的權力分配如此寫道:「大部分老闆對員工的所謂懲處,只是為公司好。既為老闆,有了權力,又何需展示?只有中層因為安全感問題才需要在下屬面前做小動作來展示,我有權。」因為出身係三房妾之子,自幼領受生存壓力,讓他對人的觀察鞭辟入裡,批判時事中總含著對幽微人性的深刻體認。父親脾氣暴躁,常不分場合破口就開罵,家中終日雀戰,環境一如市井吵雜,父子間愛恨交織,反倒讓他中三就展開「字戀」生涯,寄情日記,投稿校刊,還為現成歌曲重新填詞自娛。

或許是「世事洞明皆文章」,林夕港大畢業後,當過報社編輯,專欄作家交不出稿子來,他就捉刀代筆,最高紀錄一天曾幫七個專欄當「影子作家」,這種好且快的本事依然展現在歌詞創作中,也因此,他極力推動歌詞創作進入純文學創作殿堂,還希望歌詞能夠被收入文學教科書裡,「很多所謂的作家作品根本不怎樣,歌詞何以不能成為文學的一纇?」現在有些文學系所學生拿他的歌詞做論文寫作主題,也算意外進入學術殿堂了。

原本是基督徒的林夕,在黃霑推薦他看「心經」,開始修大乘佛法之後,一顆易感的心益發悲天憫人起來,自此,他不甘於只做一個「歌詞作家」,雖然他著手寫了「天水․圍城」、「月高風高」這類反應香港基層社會心聲的歌詞,但他認為寫歌詞已不能承載他的先天下之憂而憂,他開始在媒體寫專欄,《東周刊》寫時事;《U magazine》寫心靈;《蘋果日報》則以哲學觀點看時事與生活。

同時,林夕拿佛法所說的:「傳揚信念,有知名度是有幫助的。」改變以往一年只接受一次訪問的低調做法,因為他看透了:「你若在社會上保持一點知名度,其實可以做更多事。我在專欄寫好內容,名氣大一點,說服力大一點的話,可以影響這個社會。」

仔細觀察香港社會的變化,林夕擔心九七後的香港逐漸泛政治化了,顧念香港人會在一個溫水煮蛙的方式裡,會忘了對民主的訴求;憂慮沒有技能的香港社會底層的民眾如何存活下去。這都成了他在專欄裡一再探討的問題。

香港陷入SARS空前低潮時,林夕在商台擔任創作總監,每天盡想著,「怎樣鼓勵香港振作起來」或「從這低點找出一些值得我們記取教訓、重視珍惜的價值,全力而為,把這個時代的東西紀錄下來!」當時他因為太憂國憂民,居然忘了危機入市,他因而發現自己還是以使命感為主,「證明我重視社會良心與責任感更勝於投資賺錢!」

林夕的情慾色香味世界(2)






攝影/J.F.Y
○七年「十年一遇」
邊看盤邉寫詞為文,股房齊攻雙頭賺

天生懂得「物美價廉」投資門道,香港九七前,樓市飆到恨天高,林夕收手旁觀,寧可坐擁現金,他的理由是:「樓價是炒家訂的,無關供需,何況好房子根本享受不完!」他清楚區隔房子為用來享用跟買來炒作的,後者出租一段時間,只要房價上漲他就放出來;對於有些一輩子被都住不不起的房子,他寧可租房子,「因為我付他租金一年還可以呀,人生在世享受一下!」

至於買賣股票,從大學時代就進入股市的林夕更是箇中高手,雖不免賠過,然而有今日的身家可幾乎是從股、房市掙來的。他每天勤讀《香港經濟日報》、《信報》、《蘋果》、《東方日報》與《明報》的新聞,自己研究,絕不聽消息面炒作,擅於捕捉大時代的大機會,二○○七年在他眼中正是難得的「十年一遇」大多頭,去年四、五月時,他簡直是一邊看盤,一邉寫詞為文,雙頭賺。

林夕個人最喜歡的股票首推港交所,在它還沒被特別看好,也還沒有「北水南調」政策,中國H股也還沒那麼瘋之際,就在一九九八年從十六塊港幣開始買,「中間我經過幾次出入,只要看它停下來,就先賣出。過一陣子再籌款回來買。因為我看它是獨門生意,條文寫很清楚,港交所是不能給收購的!而我看好中國的經濟會讓香港受惠,而港交所長遠來講一定會很好。」如今他認為港交所的本益比已經是全世界最貴的了,寧可先觀望且出清持股。

他還低點買進中國神華,就是相準了近幾年翻升數倍的原物料,林夕說:「我是一定看好!資源一定是愈來愈少,可能中間有貨品價格的升跌,短期的石油可能是一桶減一美金,它就跌了。改天還是會再飆上去的,所以是看長期的!買這類的股票你要先看它是發掘原材料的,還是中間提煉變成產品,這差很多!」林夕分析道:「如果他純粹是成品加工,他的原材料買回來貴,成本就更高了,可是有些投資人看不清楚就買,真的很可惜。」

對於股票投資,林夕主張應當適當停利,否則一旦利潤周期過了之後,還遲遲不肯出場放著等它賺,「損失的將是一個機會成本、時間成本,你這筆錢本來可以停利轉投另外一個的。」如今,他認為港股市的十年一遇佳境已過,手上只留下長江實業股票(李嘉誠的集團)。

過去不碰基金的林夕為了布局全球,曾適時買進多數人皆虧的日本股票基金,居然也賺了一千餘點;贖回一筆獲利可觀的拉美基金,今年他打算投入南韓基金;至於台股,他透露自己沒買過,「我暫時不會碰台股,因為我擔心陳水扁是瘋的。他本身的政策不會影響公司業務,可是氣氛始終會有影響。」他因為寫專欄對台灣的政治也頗有觀察,「我掌握總統大選的民情,再一段時間,我覺得是入台股很好的時機。因為它在低點,政治是始終有一天會過,過後就會反映它的實力。」

林夕的情慾色香味世界(1)




攝影/J.F.Y


身兼香港詞聖、地產小王子的

俗世「千手觀音」

中港台藝人若沒有唱過林夕寫的詞,大概不能算紅過。林夕歌詞不聱牙繞口、過度賣弄,情欲色香味卻躍然詞中,講到撩撥人心緒,林夕簡直是一隻翻雲覆雨手。但林夕一手寫詞,一手寫評論,還多出手做股票、買賣樓,幾乎是俗世的「千手觀音」。

林夕,這名字對多數台灣人來說可能很陌生,但你肯定聽過或唱過羅大佑的「皇后大道東」、羅文的「塵緣」、王菲的「紅豆」等歌,林夕正是這些歌曲的填詞人,許多喜好流行音樂的兩岸三地樂迷常以「詞聖」、「末代文豪小生」來推崇林夕。

台灣人有眼不識泰山
大陸粉絲瘋狂追逐


2007年金曲獎頒獎典禮,林夕隻身來台,正好坐在乍紅的星光幫前排,導播屢屢想把鏡頭轉向星光幫,卻總不免掃到被焦慮症困惑六年餘、經常陷入嗜睡狀態的林夕,沒幾個人認識打瞌睡的他,連在賽事中曾唱過他填詞歌曲的星光諸少都「有眼不識泰山」,過一會兒,林夕就被悄悄帶開了。

諷刺地是,近日赴上海參加「華人音樂榜中榜」頒獎典禮的林夕,卻被當地粉絲認出來,追叫著:「夕爺!夕爺!」把他團團圍得水洩不通,得勞動公安出來護駕。

在兩岸三地受到的待遇迥異,修大乘佛法的林夕倒沒特別在意。因為焦慮症,因為寧可一個人,也因為要寫多個專欄,近年來的林夕已很少出門攪和了。

踏入林夕家門,迎面的是:餐廳的Hermes橘、六○年代女星顧媚的水墨畫以及客廳的寶藍色宇宙行星圖,各占據一整面牆,大尺寸的電腦螢幕、設計師的生活精品則隨處可見,廁所的擦手布則是摺疊齊整的Hermes橘紅色方巾。下午四點半,林夕剛睡醒,坐在可眺望全港島精華景色的羅便臣道大廈裡,剃顆大光頭的林夕煙跟茶都不離手,眼鏡背後是對深邃卻難掩疲憊的眼睛,他拿著訪問題綱,仔細地對答著。

甫在與深圳一河之隔的新界上水買了一座一萬一千呎花園別墅,最愛搬家搞自家裝潢的林夕,那些日子正忙著規劃新家的樣貌,偌大的餐桌攤滿了建築、室內設計的外文圖册,客廳沙發旁同時擱著「國富論」、「色戒」、「射鵰英雄傳」等書。

眼前的陳設正說明了林夕興趣的多樣化。
從一九八六年參賽得獎,為香港藝人鍾鎮濤寫第一首歌「曾經」至今,本名梁偉文的林夕所寫歌詞已逾三千首,獲獎無數,縱使在二○○○年得了焦慮症,睡眠品質變差,加上心悸,每年仍有逾兩百首的產量。但林夕的本事可不僅止於填詞人而已,寫專欄、投資股票、買賣房地產、室內設計、家具設計、古董研究、買藝術品等,幾乎一出手都是pro級水準,他投資樓市的成績,甚至還為他贏得「地產小王子」的封號。

花藝魔法師凌宗湧看台灣美學競爭力







2009年3月18日 星期三

很炫麗的植物通常很表象(下)




































攝影/Peter Pan


二○○五年,凌宗湧接下杭州富春山居度假村的花藝工作,讓他的花藝生涯更上一層樓。這座由榮成紙業董事長鄭瑛彬斥資台幣二十八億,邀請阿曼集團(Aman Resorts)專屬設計師Jean Michel Gathy設計監造,被World Travel Awards 評選為「亞洲頂級別墅」和「中國頂級度假村」。「對細節的極致要求」是富春山居度假村的特色之一,凌宗湧一到杭州富陽當地,就先跑遍四周的山,然後,充分運用環境的素材,像綠葡萄藤裝置得巧妙,當地的大理花在低調的空間設計中,也被他用得直比冶豔的牡丹花,讓老外住客嘖嘖稱奇。
在這些商業案中,凌宗湧總會取些其他花藝師平常不會用的枝枒、野草花,連配合的花農都知道有時要幫他弄些「不尋常」的花材,也因此,他們家的花藝氣質總是很不一樣。有一回,凌宗湧還住在汐止山區的三百坪老厝時,當天要宴客,卻沒有現成花材,他現剪了筆筒樹的金狗毛,插在透明器皿裡,在桌上的鏡子映照下,燈光一打,所有的來客無不讚嘆,「就算沒有任何一朵五顏六色的花,也能讓人如此驚豔。
人生很多道理都是從植物來的

而他本人其實也很鼓勵綠意愛好者可以運用身邉一些素材,爲生活空間増色,他認為,特別在當下經濟成長膠著,人心苦悶的時刻,正值春天萬物滋生之際,可以藉出外踏青之便,採集花木,不費分文裝點個人空間,陶情冶心一番。 
曾經在德國學習花藝前後一年,讓凌宗湧的視野跟生活變得多姿多彩起來,本來只喜歡綠色、白色花材很ㄍㄧㄥ的他,跟著德國花藝設計師學習到顏色本身沒有美醜之分,「剛開始我到那兒,發現那兩位花藝師怎麼各種顏色都用,很不習慣,後來去當地pub,發現桃紅色的花插在那裡非常耀眼,
原來顏色本身沒有美醜,關鍵只在於你如何用它而已。」
凌宗湧仔細看著一只白陶大花瓶,決定給它新長出的紅葉枝枒就好,「東方植物很多是單一枝看,最有意境;西方世界的植物多半是一整叢,很有紀律,就像她們蓋的房子也是那樣,所以西洋插花就有別於日本流派的講究角度、線條。」在植物的世界裡,凌宗湧悟得許多道理,甚至可以拿來作為管理公司的哲學,就像人有百百種,以前他只喜歡用某種類型的員工,「人生很多道理都是從植物來的,你做花藝,若永遠只用那幾個顏色,就受到侷限。」他發現,等到自己會用各種顏色時,懂得挑適合它的瓶器、懂得配置它們,就可以遊刃有餘。「人也是,各種人都可以用的,人都是有特色的,問題是你讓他怎麼擺而已,給他做什麼工作,這樣一來,你的眼界和度量就變廣了,可能性也變大了。

很炫麗的植物通常很表象(上)












































攝影/Peter Pan

凌宗湧很鼓勵愛好大自然者可以運用身邊一些素材,爲生活空間增色。特別在當下人心苦悶的時刻,何不趁春天萬物滋生之際,藉出外踏青之便,採集花木,不費分文裝點個人空間,陶情冶心一番。

內文
新綠鬧滿樹梢,櫻花和杜鵑怒放的春天,台北近郊山路上,停靠一輛白色貨車,車身上簡潔的黑線勾勒出一個滿面于思的男子肖像,正是CNFlower淩宗湧的素描,這天,他得閒要求花農帶領著,準備往山林中尋覓野花野草。

在花藝界獨樹一格的CNFlower,因為客層都屬於金字塔頂端,營運幾乎不受景氣洪流的影響,讓老闆兼創意總監的淩宗湧得以四處「拈花惹草」,鑽研有別於同業的選材。春天來時,更讓這位自然愛好者雀躍不已,隨身戴著一把剪刀和花鉗穿梭近郊鄉野間,只要有一株奇特的植物,他都要蹲下來端詳許久。

「萬物生長此時,皆清潔而明淨」,清明節前後,雨量增多,正是春耕春種的大好時節,而古人又把清明節叫做踏青節,值此春光明媚草木吐綠的節氣,台北三峽、新店山邊,盛開的白蝴蝶華八仙、白蝴蝶狹葉八仙,滿山遍野如蝶翩翩飛舞著,凌宗湧邊欣賞邊說,「這一整把很適合以投入式,插在書房一個角落」;而此刻雨水豐潤,讓各種青苔繁綠如厚絨地毯般,他隨手挖起一小塊青苔說:「你看,這多美,日本京都不是有一座苔寺(西芳寺,有一二○種青苔,已登記為世界文化遺產)那裡青苔好好看,其實,綠盈盈的青苔也可以佈置在室內空間裡,很特別。」


強調順應植物懾人生命力的花藝
沿著濕漉漉的山邉,毎寸地都像個小祕密花園般,秋海棠、益母草、野草莓、鴨拓草、鼠粷草、通泉草等,在葉態特殊的八角蓮旁,凌宗湧找到一株申跋,兩片三出複葉中冒出捲曲的佛燄苞極其獨特耐看,他仿如獲至寶般,樂得說要把這植物單獨插在透明試管瓶裡:「花材很有條件的,我就會把它放在很單純的環境,不把它跟別的花草放在一起,單看就很特別了。」淩宗湧好像拿到新玩具的小孩開心地直說,「大自然很奇妙,看似簡單的花,其實內涵都很豐富,很炫麗的植物,通常很表象;就像一個化妝打扮很美艷的女子,通常裡頭很單純,而看起來樸實無華的女子,裡頭卻很豐富。」
「CN的園藝強調順應植物所展現出來的懾人生命力,沿著植物枝櫛延伸的形體,自然地創作。」取自新疆女孩名-Clear-Nule(意思是溫暖的太陽)的CN Flower,創業至今第十年,在富麗堂皇的高級花藝店與傳統花店之間,凌宗湧帶領他的花藝團隊找到一片獨特的空間,再拓展為家飾品店的CN sense。
CN的花藝語彙以自然原始的素材創作,總能化腐朽為神奇,從室內無限地延伸,與外在的自然環境產生對話,CN Flower空靈飄逸的風格擄獲了最講究的設計師們,成為他們爲業主安排空間的首選,也因而打進了豪宅市場,還包括誠品、三井料理、渣打銀行,還有許多特別講究的企業家第二代婚宴都指定由他們來執行會場花卉佈置。